南楼一味凉

是日无事可记

崔韩之大明游记

Chapter1

情之所钟者,不惧生不惧死,世间万物,唯情不死。

凛冬时节,江南小镇下起了细碎的雪花,黛瓦白墙在雪天里颜色显得更加分明。远山,拱桥,酒幡,路上稀疏的几个行人构成了一幅极其浅淡的水墨画,到处都有留白。

偏于一隅的一家小客栈,老板娘言笑盈盈间熟练地送走了今天最后几位食客,看了看屋外的雪花,关了客栈的大门,打烊。

她麻利地算好了今天的账目,收拾完柜台前的东西,快步上楼拿来了厚氅,紧接着走入后厨,将大氅批在另一个女子肩上,那女子侧首看到身上的衣服,微微一笑,放下手中的菜刀,转过身来对她说:“没关系,不冷。外面是下雪了吗?”

她抬起头看了看窗外飘过的星星点点的雪花,问向身边人。

“是啊,来这里两年了,你还是受不住这江南的湿冷,你看你这手冰凉凉的。”话还没说完,她顺势把她的手握在手心,呵了口气不断地摩挲着,她的手很温暖,一会儿她的手也暖和起来。

“走吧,今天打烊了,没人来吃饭了。我们出去走走吧。”

她系好大氅的衣带,整理了自己的衣服。顺从地跟着她出了门。

“记得朝鲜这个季节经常会下雪,也是这么冷。”细如盐粒的雪花跳跃着落入她俩的肩头。

“会思念以前的日子吗?”

她点点头又摇摇头,发出不可置否的叹息。

因为她,她被流放,吃尽苦头,受尽折磨。因为她,她身染重病,漂洋过海,远赴大明。

所有的一切皆因她起,也总该在她手中结束。

两年前她们远渡重洋来到这座风景秀丽的江南小镇便就此落了脚,没有人知道她们究竟从哪里来,也鲜有人打听,这里民风淳朴,生活安逸,便也是她们的世外桃源。

小镇上的人对她们印象很好,老板娘四十左右的年纪,爽朗爱笑,,做事麻利风风火火,精明能干却也待客热情。小客栈的后厨有位与老板娘年纪相仿,手艺极好的厨娘,从不抛头露面,也极少与他人打交道,但是街上卖菜的小贩都说那是个特别温柔和善的人,每次买菜都要多给些。

小客栈生意很好,但是令人奇怪的是小客栈里没有招牌菜,大多数都是后厨里做什么就给客人上什么,菜系风格也不太固定,川扬鲁粤等八大菜系都曾经做过,但不可否认的是每道菜品都别有风味,食客尽兴而归。不知这些往来食客冲得是老板娘的美貌还是桌上的道道美食,这家小客栈总是门庭若市,络绎不绝。

今日落了雪,天气寒冷,老板娘心疼那个一直在厨房忙碌的人,便早早地关了门。她们喜欢这个安稳僻静的生活环境,也喜欢这样下雪天出来赏雪。

素日里长着苔藓的青石板路铺满了皑皑白雪,道路有些湿滑,她自然而然地牵过她的手,踩在这雪路上,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,留下了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。

只有她们自己知道这样的日子是多么地来之不易。

于远隔重洋的那个充满纷争与权势的御膳厨房而言,韩爱钟与崔成琴是已死之人。

当年深陷朝堂政治纷争,韩尚宫被卷入了这场旋涡之中,沦为权势的牺牲品。崔成琴再一次看到自己的朋友因为自己,因为自己家族无端地搭上性命,如果说陷害明伊是出于被迫与无奈,甚至是自己内心的嫉妒,那么这次她不想韩尚宫去死,她是她拼命想保护的人。

崔成琴知道家族的力量仿佛是一双无形的手钳制住自己的命运,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满身戾气的恶人,将彼此都逼到了绝路。

当她得知韩尚宫被流放济州岛的消息时,她匆匆忙忙跑回私宅哥哥家,以死相逼,如若哥哥不相救,她便将这些年哥哥走私,贿赂朝廷官员,里通外国的事情全部向官府揭发,崔家哥哥怎么也没有想到平日里向来以家族荣耀以己任,聪慧听话的妹妹这次竟然胳膊肘往外拐,以死来要挟。

看到妹妹甩在桌子上的证据,崔家大哥敢怒不敢言,默许了妹妹的做法,帮助她救韩尚宫。哥哥明白,虽然妹妹在御膳厨房里与那个韩尚宫水火不容,但是这么多年能让她轻易落泪能让她牵肠挂肚的人也只有她。央求他从大明带最好治疗咽炎的药,央求他尽管绑架韩尚宫但是不容许任何人动她分毫,甚至在出事时央求姑母放过这个韩内人,哥哥恨铁不成钢,却也拿她没有任何办法。

当崔成琴和盘托出她的计划时,崔判述拍着桌子大骂她疯了,她坐在对面,面无表情眼神里的坚定似乎任何人都无法动摇,“如果韩尚宫死了,我定会追随她而去。这么多年为了咱们所谓的崔氏家族无上的荣华富贵,我活得不人不鬼。你放心,你的侄女崔今英心比我狠得多,比我更适合做最高尚高。”

崔判述气得直哆嗦,但也知道谁也无法挽回妹妹的心,崔成琴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
为了她,选择了与家族对立,孤注一掷。

出了私宅,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,明日便是爱钟被流放的日子,自从出事以来她再也没能见她一面。她自知爱钟这辈子都不会想再见她,但是她要救她,哥哥一定会帮她,哥哥只能选择帮她。

转身进了一家酒馆,买了壶酒,拎着去了义禁府。

那日天气是真的冷,滴水成冰,呵气成雾,她在义禁府的门口徘徊了许久,不知该怎么进去见她一面,她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,深吸了一口气,踏入了这阴冷潮湿的牢房。第一眼看到爱钟时,可能是刚刚用完刑有气无力地倚靠在墙边,看到她衣钗鬓发散乱,头上点点淤青的模样,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忍与心痛,很快便又把眼神换了回来,冷漠决绝。

韩尚宫看到来人是她,连正眼都没多瞧,崔尚宫把话狠话说绝,也将韩尚宫的心伤透。韩尚宫想到了长今,慌乱中甚至顾不上自己在她面前的仪态,曾经高高在上的御膳厨房最高尚宫竟然低三下四地求她。

“爱和恨都是只对一个人独有的感情,我做不到让你爱我,恨我也罢。从我陷害明伊开始,我便不再奢求你的感情。事到如此,这些都是我们自找的,拜托你安静地走吧,不要再回来了。”崔尚宫的语气冷得像这天气,冷得让人直打颤。

“好歹朋友一场,这最后一杯酒就请你喝了吧,从此桥归桥,路归路。”说完斟满酒递过去,“怕是毒药吗?”崔尚宫拿着杯中的透明液体,挑衅般在韩尚宫面前晃了晃。

“呵呵,已是将死之人,还有什么好怕的。”她用颤抖的双手接过那杯酒,她甚至想那杯酒中有毒,喝完便可解脱。远离这令人厌恶的尘世,不再背负这无端的罪名与屈辱。

看着她含泪喝下这杯酒,崔尚宫默默起身退出了牢房,身后传来了韩尚宫一阵急促的咳嗽。她向来嗓子不好,哪怕送她药她都一次次拒绝。

出了义禁府,崔成琴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,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带她远离这个地方,她可以忍受韩尚宫的恨,忍受她的不理解,但是始终见不得她落魄的模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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